☆40.第4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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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0 章
40
陶嶼的車離開梁貽彤的家，梁貽彤在車後座沈默。陶嶼輕聲道: “睡一覺。這樣就不暈車了。”
梁貽彤一張嘴，陶嶼惆悵: “你可別再謝謝我了。”
梁貽彤的聲音很輕，很溫柔: “我是想說……聖誕快樂。”
陶嶼一挑眉頭，梁貽彤笑: “昨天晚上平安夜，今天聖誕節。”
陶嶼也笑: “真是忘了。”
梁貽彤重覆一句: “聖誕快樂。”
陶嶼開著車， SUV在夕陽的輝光裏一往無前: “聖誕快樂。”
梁貽彤終於沒控制住，睡過去。陶嶼掰一掰後視鏡，看一眼她。他們有默契，都不提。但是陶嶼已經進來了，進了梁貽彤的臥室。他不打算出去。
車後座到底不如床，睡得不踏實。梁貽彤恍恍惚惚似乎做夢，夢到高中時期。陶嶼不是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的麽，夢裏倒是跟她打打鬧鬧的。那天高中搞活動她有私心，大著膽子請陶嶼送她回家——陶嶼那表情似乎有點不耐煩，還是答應了。騎著自行車，遠遠綴著，不跟她同行。
兩個人走了一路，沒有話。
一前一後到梁貽彤家樓下的，梁貽彤跟他說再見，他板著個臉點頭，站著沒動，一仰下巴讓梁貽彤上樓。
“你上樓，把房間燈打開我再走。”
瘦得跟大馬猴似的少年騎在自行車上一只腳支著地，十分耍酷。
梁貽彤笑，我父母在家呢。她越笑越開心，把自己笑醒，一睜眼看見陶嶼開著車英挺的輪廓。已經入夜，高速路上除了車輛，寂寂無聲。
“夢見什麽了”
夢見十年之前的你，夢醒之後看到十年之後你。
梁貽彤很恍惚，她總覺得現在才是在做夢。
“到哪兒了”
“前面有個加油站，加一下油。”
梁貽彤長久地盯著陶嶼的後側面。峰立的鼻梁，下頜線，脖子很長，裹在黑色高領毛衣裏。黑毛衣外面套著短夾克，沈穩而可靠。
“到加油站你要不要下來活動活動。”
梁貽彤傻笑: “我接著做夢。”
陶嶼問她: “夢見什麽了。”
“夢見你唄。”
陶嶼逗她: “我在夢裏幹什麽”
“耍酷。”
陶嶼笑一下。
路燈一閃一閃地路過，車還在高速路上，像一只漂在海上的孤舟，孤獨又惶恐。陶嶼開著車在深淵一樣的海面上劈波斬浪，梁貽彤在車後面，溫柔的氣息安詳地暖化隆冬夜晚裏的空氣。他的心也就從容了。
陶嶼輕輕叫她: “貽彤”
沒有回應，淺淺的呼吸又去做甜甜的美夢去了。
不用做夢，我不就在這兒麽。
鋼鐵肌肉的SUV呼嘯著在高速路上行駛，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裏珍視的人，直直奔向目的地。
梁貽彤被陶嶼叫起來的。他打開車門，用手背碰碰梁貽彤的臉: “貽彤到家了。”
梁貽彤睜開眼，她應該又做了個好夢，對陶嶼眼睛彎彎一笑。
在車裏睡得關節酸痛，梁貽彤吃力地坐直，朦朧地嘟囔: “幾點了”
陶嶼的手搭在車門框上，低聲道: “十一點多。”
梁貽彤長長一嘆氣，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，二十四個小時。她踉蹌著爬出車，冷風一撩，睡亂的一縷長發飄飄飛飛。陶嶼用手指勾住，給她別到耳後。梁貽彤裹著陶嶼的圍巾，還一臉迷茫轉圈找: “圍巾呢圍巾呢”
陶嶼拎著梁貽彤後背，把圍巾往上一拉罩住她的頭發: “進去吧，大冬天的。”
梁貽彤被冷風一抽清醒了。她抓住陶嶼的袖子: “你怎麽辦這麽折騰一頓你太累了，馬上要淩晨了，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”
陶嶼笑著搖搖頭: “我能有什麽事。你趕緊上樓去吧，明天不是也得上班”
兩個傻子對著站在隆冬寒夜裏，也不覺得冷。梁貽彤的發絲永遠不聽話，從圍巾裏滑脫出來，飄飄揚揚掃著陶嶼的胸前，若有若無輕佻的癢意無辜地撩撥陶嶼。陶嶼吞咽一下，低聲道: “你上樓吧。回家好好休息。明天……明天我照常接你下班。”
陶嶼一仰下巴: “你上樓，把房間燈打開我再走。”
梁貽彤忽然就笑了。
年輕的夢境悠悠地和寒夜重合了。那不是夢，是記憶。大腦幫梁貽彤翻出來的記憶。梁貽彤撲到陶嶼身上摟住他，長長的飄搖的發絲劃過陶嶼的臉，一抹柔柔的冰涼，轉瞬即逝。
她沒再道謝。
在陶嶼車上睡得很足，也許因為安心。梁貽彤回家打開燈，看著陶嶼的車離開，洗了個澡，毫無睡意。
謝老師剛好發了個朋友圈，她晚上也睡不著，做了個蛋糕。梁貽彤問她:你怎麽還不睡
謝老師馬上回:你也沒睡呢。
梁貽彤坐在飄窗上雙腿膝蓋架著下巴，對著手機屏看了一會兒，直到自動鎖屏，光線倏地一暗。
梁貽彤曾經想跟謝老師討教討教帶父母出國玩的經驗，梁母就摔了。梁父不跟梁貽彤講，她心裏也有數，往後梁母不能久站也不能長走，怎麽旅游。
還以為要面對的問題是父母的衰老，卻忽略了意外。
梁貽彤深深地吐口氣。等不及了。
梁貽彤一早起床，在上班前去快遞櫃取件。過了保管期，要錢。她取出陶嶼給她寄的聖誕卡，小心翼翼拆開。劣質的亮粉一抹就掉，她買的。薄薄的對折硬質卡，翻開一看，陶嶼堪稱硬筆書法的鋼筆字體對她微笑。
“我的姑娘，不論是不是聖誕節，你身邊有我或者沒我，你都要快樂。”
梁貽彤輕輕地把賀卡收起來。
兩天正好都是梁貽彤輪休，不用求人代班，中心風平浪靜。呂秘書看她在練琴，順口說: “梁老師你手上還有幾個學生”
梁貽彤擡頭看她，呂秘書用手指比了比: “你這周和下周都有課時結業的學生。馬上元旦，元旦前後課時都差不多了，要準備假期班。梁老師你參加假期班嗎”
梁貽彤安靜一會兒，回答: “不參加了。”
呂秘書嘆氣，沒說什麽。謝老師辭職辭得幹脆利落，給中心造成了很大麻煩。梁老師倒是挺好的，辭職之前先把課時都給結了。
行吧，人各有志。
呂秘書抱著保溫杯，心事重重地離開琴室。呂秘書是好意，梁貽彤完全能解。她也顧不上想太多，學生到了。
送走學生，熬到中午午休時間。梁貽彤站在窗邊往外看，明明沒下雪，風裏居然帶了雪氣。冰冰涼，甜絲絲。梁貽彤總是能嗅到這種味道，跟別人說，都不信。
很罕見，梁父給她打電話。父母很少特意給她打電話，害怕耽誤她工作，或者耽誤她休息。梁貽彤接電話: “爸”
梁父聲音在那邊經過機械一濾非常嚴肅: “彤彤。”
“我媽是不是不舒服”
“那倒不是。我們想了一宿，還是問問，你和陶嶼……住一起了”
陶嶼一直跟著梁貽彤，父母當著她的面也不知道怎麽問。電話是個好東西，只有聲音，不必看臉。
梁貽彤急了: “沒有!”
梁父松口氣: “我們還是主張……主張你要保護好自己。其實小陶還不錯，你上學的時候，我和你媽都看著。他如果沒什麽問題，是吧，還是可以考慮的……他有感情方面的問題嗎”
梁貽彤聽見自己說: “沒有。”
梁父很欣慰: “那你們看著辦，總之原則問題方面要謹慎，別的我和你媽也沒什麽可說的。你一個人在異鄉，有個照料也好。”
梁貽彤十分冷靜: “爸，我這邊正在辦離職手續，結算時間。”
梁父被噎了一下，終於忍不住: “你要回來我們很高興，因為你一個人我們不放心。既然有小陶了為什麽非要回來我看你對小陶也是滿意的，我和你媽對小陶也滿意，這還有什麽問題”
梁貽彤靜靜聽著，沒反駁。父母的考慮重點是她，只要有人照顧她。
“爸，我曾經打算回家以後帶你和我媽出國玩一圈……結果媽摔了。你不說我也明白，媽以後就得養著了。你們都上年紀了，以後生活……誰照顧”
電話那頭突然換成梁母的咆哮: “你媽我活得好著呢!說得跟我生活不能自理一樣!你要照顧我，你背得動我上下樓”
梁貽彤捂著額頭: “媽……”
梁父連忙說: “行，那就這樣，你再想想，想回家就回來，爹媽永遠是你家。但是不回來也沒什麽，外面廣闊天地大有可為，爹媽理解。掛了啊。”
梁父哢嚓一掛斷，梁貽彤拿著手機，還是對著窗外出神。
下午梁貽彤送走最後一個學生，陶嶼還沒到。她去走廊裏接水，正撞上陶嶼跟徐鯉寒暄完畢，徐鯉離開大廳。梁貽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，突然湧上一陣家長撞見老師的恐懼。陶嶼一只胳膊上搭著外套，笑著看梁貽彤: “你先出來了還有學生嗎”
梁貽彤清嗓子: “那是我們總監。”
陶嶼笑道: “是，剛碰上打了個招呼。來這麽多趟也沒見過你領導，改天是得聯絡一下感情。”
梁貽彤觀察陶嶼的表情，徐鯉看來是沒說她辭職的事。
“你是我家長嗎”梁貽彤松口氣，翻翻眼睛， “用你巴結領導。”
這些亂七八糟的事，本來也不用你煩惱。他面上仍舊一本正經: “你說什麽呢。正常人際交往罷了。”
梁貽彤現在不忘圍巾了，那圍巾是陶嶼的。她把頭發四下一圍，繃住表情，特別若無其事: “回去我做點養胃的。你最近胃鬧騰了麽。”
陶嶼一聽就明白了，微笑: “沒。”
琴室關燈之前梁貽彤仔細觀察一下陶嶼。眼睛下面黑黑兩塊。陶嶼平時就累，再一折騰更明顯。
“走吧。”
到梁貽彤家樓下，梁貽彤先下車，陶嶼趴在方向盤上看她。梁貽彤的手矜持地小幅度一比劃: “下車啊。”
陶嶼咧開嘴露出整齊的白牙: “下車幹嘛。”
梁貽彤越窘迫就越要板著臉: “今天晚上不是說我給你做頓養胃的麽。”
陶嶼還是趴著: “就今天啊。”
梁貽彤在寒風裏要冒氣兒了，一甩手: “你愛來不來!”
陶嶼麻利下車: “我當然來。”
梁貽彤要熬山藥粥，新鮮山藥還帶著泥土。陶嶼沒讓梁貽彤碰，戴著手套把山藥收拾了切成片。梁貽彤用砂鍋熬上粥，陶嶼把要炒的菜給洗幹凈了。他笑道: “要不然我就手一把炒了吧。”
梁貽彤原想慰勞一下陶嶼，這一晚上一半是他做的。梁貽彤把陶嶼趕出廚房: “你等會兒，馬上好。”
陶嶼問她: “我手機沒電了，哪兒充電”
梁貽彤在滾滾的抽油煙機聲音裏回答: “沙發靠墻角那兒。”
沙發靠墻角的地方有個小玻璃幾，上下兩層，下面放路由，上面是手機充電的地方，梁貽彤的手機正充著。陶嶼插上手機，和梁貽彤的手機並排放，整整齊齊。
梁貽彤手機屏幕忽然就亮了，蹦出一條消息，正在陶嶼眼前。
曹蕾:你辭職辦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回來我可看見喬老師又相親去了啊，你再不趕緊，過這村沒這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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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嶼的車離開梁貽彤的家，梁貽彤在車後座沈默。陶嶼輕聲道: “睡一覺。這樣就不暈車了。”
梁貽彤一張嘴，陶嶼惆悵: “你可別再謝謝我了。”
梁貽彤的聲音很輕，很溫柔: “我是想說……聖誕快樂。”
陶嶼一挑眉頭，梁貽彤笑: “昨天晚上平安夜，今天聖誕節。”
陶嶼也笑: “真是忘了。”
梁貽彤重覆一句: “聖誕快樂。”
陶嶼開著車， SUV在夕陽的輝光裏一往無前: “聖誕快樂。”
梁貽彤終於沒控制住，睡過去。陶嶼掰一掰後視鏡，看一眼她。他們有默契，都不提。但是陶嶼已經進來了，進了梁貽彤的臥室。他不打算出去。
車後座到底不如床，睡得不踏實。梁貽彤恍恍惚惚似乎做夢，夢到高中時期。陶嶼不是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的麽，夢裏倒是跟她打打鬧鬧的。那天高中搞活動她有私心，大著膽子請陶嶼送她回家——陶嶼那表情似乎有點不耐煩，還是答應了。騎著自行車，遠遠綴著，不跟她同行。
兩個人走了一路，沒有話。
一前一後到梁貽彤家樓下的，梁貽彤跟他說再見，他板著個臉點頭，站著沒動，一仰下巴讓梁貽彤上樓。
“你上樓，把房間燈打開我再走。”
瘦得跟大馬猴似的少年騎在自行車上一只腳支著地，十分耍酷。
梁貽彤笑，我父母在家呢。她越笑越開心，把自己笑醒，一睜眼看見陶嶼開著車英挺的輪廓。已經入夜，高速路上除了車輛，寂寂無聲。
“夢見什麽了”
夢見十年之前的你，夢醒之後看到十年之後你。
梁貽彤很恍惚，她總覺得現在才是在做夢。
“到哪兒了”
“前面有個加油站，加一下油。”
梁貽彤長久地盯著陶嶼的後側面。峰立的鼻梁，下頜線，脖子很長，裹在黑色高領毛衣裏。黑毛衣外面套著短夾克，沈穩而可靠。
“到加油站你要不要下來活動活動。”
梁貽彤傻笑: “我接著做夢。”
陶嶼問她: “夢見什麽了。”
“夢見你唄。”
陶嶼逗她: “我在夢裏幹什麽”
“耍酷。”
陶嶼笑一下。
路燈一閃一閃地路過，車還在高速路上，像一只漂在海上的孤舟，孤獨又惶恐。陶嶼開著車在深淵一樣的海面上劈波斬浪，梁貽彤在車後面，溫柔的氣息安詳地暖化隆冬夜晚裏的空氣。他的心也就從容了。
陶嶼輕輕叫她: “貽彤”
沒有回應，淺淺的呼吸又去做甜甜的美夢去了。
不用做夢，我不就在這兒麽。
鋼鐵肌肉的SUV呼嘯著在高速路上行駛，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裏珍視的人，直直奔向目的地。
梁貽彤被陶嶼叫起來的。他打開車門，用手背碰碰梁貽彤的臉: “貽彤到家了。”
梁貽彤睜開眼，她應該又做了個好夢，對陶嶼眼睛彎彎一笑。
在車裏睡得關節酸痛，梁貽彤吃力地坐直，朦朧地嘟囔: “幾點了”
陶嶼的手搭在車門框上，低聲道: “十一點多。”
梁貽彤長長一嘆氣，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，二十四個小時。她踉蹌著爬出車，冷風一撩，睡亂的一縷長發飄飄飛飛。陶嶼用手指勾住，給她別到耳後。梁貽彤裹著陶嶼的圍巾，還一臉迷茫轉圈找: “圍巾呢圍巾呢”
陶嶼拎著梁貽彤後背，把圍巾往上一拉罩住她的頭發: “進去吧，大冬天的。”
梁貽彤被冷風一抽清醒了。她抓住陶嶼的袖子: “你怎麽辦這麽折騰一頓你太累了，馬上要淩晨了，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”
陶嶼笑著搖搖頭: “我能有什麽事。你趕緊上樓去吧，明天不是也得上班”
兩個傻子對著站在隆冬寒夜裏，也不覺得冷。梁貽彤的發絲永遠不聽話，從圍巾裏滑脫出來，飄飄揚揚掃著陶嶼的胸前，若有若無輕佻的癢意無辜地撩撥陶嶼。陶嶼吞咽一下，低聲道: “你上樓吧。回家好好休息。明天……明天我照常接你下班。”
陶嶼一仰下巴: “你上樓，把房間燈打開我再走。”
梁貽彤忽然就笑了。
年輕的夢境悠悠地和寒夜重合了。那不是夢，是記憶。大腦幫梁貽彤翻出來的記憶。梁貽彤撲到陶嶼身上摟住他，長長的飄搖的發絲劃過陶嶼的臉，一抹柔柔的冰涼，轉瞬即逝。
她沒再道謝。
在陶嶼車上睡得很足，也許因為安心。梁貽彤回家打開燈，看著陶嶼的車離開，洗了個澡，毫無睡意。
謝老師剛好發了個朋友圈，她晚上也睡不著，做了個蛋糕。梁貽彤問她:你怎麽還不睡
謝老師馬上回:你也沒睡呢。
梁貽彤坐在飄窗上雙腿膝蓋架著下巴，對著手機屏看了一會兒，直到自動鎖屏，光線倏地一暗。
梁貽彤曾經想跟謝老師討教討教帶父母出國玩的經驗，梁母就摔了。梁父不跟梁貽彤講，她心裏也有數，往後梁母不能久站也不能長走，怎麽旅游。
還以為要面對的問題是父母的衰老，卻忽略了意外。
梁貽彤深深地吐口氣。等不及了。
梁貽彤一早起床，在上班前去快遞櫃取件。過了保管期，要錢。她取出陶嶼給她寄的聖誕卡，小心翼翼拆開。劣質的亮粉一抹就掉，她買的。薄薄的對折硬質卡，翻開一看，陶嶼堪稱硬筆書法的鋼筆字體對她微笑。
“我的姑娘，不論是不是聖誕節，你身邊有我或者沒我，你都要快樂。”
梁貽彤輕輕地把賀卡收起來。
兩天正好都是梁貽彤輪休，不用求人代班，中心風平浪靜。呂秘書看她在練琴，順口說: “梁老師你手上還有幾個學生”
梁貽彤擡頭看她，呂秘書用手指比了比: “你這周和下周都有課時結業的學生。馬上元旦，元旦前後課時都差不多了，要準備假期班。梁老師你參加假期班嗎”
梁貽彤安靜一會兒，回答: “不參加了。”
呂秘書嘆氣，沒說什麽。謝老師辭職辭得幹脆利落，給中心造成了很大麻煩。梁老師倒是挺好的，辭職之前先把課時都給結了。
行吧，人各有志。
呂秘書抱著保溫杯，心事重重地離開琴室。呂秘書是好意，梁貽彤完全能解。她也顧不上想太多，學生到了。
送走學生，熬到中午午休時間。梁貽彤站在窗邊往外看，明明沒下雪，風裏居然帶了雪氣。冰冰涼，甜絲絲。梁貽彤總是能嗅到這種味道，跟別人說，都不信。
很罕見，梁父給她打電話。父母很少特意給她打電話，害怕耽誤她工作，或者耽誤她休息。梁貽彤接電話: “爸”
梁父聲音在那邊經過機械一濾非常嚴肅: “彤彤。”
“我媽是不是不舒服”
“那倒不是。我們想了一宿，還是問問，你和陶嶼……住一起了”
陶嶼一直跟著梁貽彤，父母當著她的面也不知道怎麽問。電話是個好東西，只有聲音，不必看臉。
梁貽彤急了: “沒有!”
梁父松口氣: “我們還是主張……主張你要保護好自己。其實小陶還不錯，你上學的時候，我和你媽都看著。他如果沒什麽問題，是吧，還是可以考慮的……他有感情方面的問題嗎”
梁貽彤聽見自己說: “沒有。”
梁父很欣慰: “那你們看著辦，總之原則問題方面要謹慎，別的我和你媽也沒什麽可說的。你一個人在異鄉，有個照料也好。”
梁貽彤十分冷靜: “爸，我這邊正在辦離職手續，結算時間。”
梁父被噎了一下，終於忍不住: “你要回來我們很高興，因為你一個人我們不放心。既然有小陶了為什麽非要回來我看你對小陶也是滿意的，我和你媽對小陶也滿意，這還有什麽問題”
梁貽彤靜靜聽著，沒反駁。父母的考慮重點是她，只要有人照顧她。
“爸，我曾經打算回家以後帶你和我媽出國玩一圈……結果媽摔了。你不說我也明白，媽以後就得養著了。你們都上年紀了，以後生活……誰照顧”
電話那頭突然換成梁母的咆哮: “你媽我活得好著呢!說得跟我生活不能自理一樣!你要照顧我，你背得動我上下樓”
梁貽彤捂著額頭: “媽……”
梁父連忙說: “行，那就這樣，你再想想，想回家就回來，爹媽永遠是你家。但是不回來也沒什麽，外面廣闊天地大有可為，爹媽理解。掛了啊。”
梁父哢嚓一掛斷，梁貽彤拿著手機，還是對著窗外出神。
下午梁貽彤送走最後一個學生，陶嶼還沒到。她去走廊裏接水，正撞上陶嶼跟徐鯉寒暄完畢，徐鯉離開大廳。梁貽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，突然湧上一陣家長撞見老師的恐懼。陶嶼一只胳膊上搭著外套，笑著看梁貽彤: “你先出來了還有學生嗎”
梁貽彤清嗓子: “那是我們總監。”
陶嶼笑道: “是，剛碰上打了個招呼。來這麽多趟也沒見過你領導，改天是得聯絡一下感情。”
梁貽彤觀察陶嶼的表情，徐鯉看來是沒說她辭職的事。
“你是我家長嗎”梁貽彤松口氣，翻翻眼睛， “用你巴結領導。”
這些亂七八糟的事，本來也不用你煩惱。他面上仍舊一本正經: “你說什麽呢。正常人際交往罷了。”
梁貽彤現在不忘圍巾了，那圍巾是陶嶼的。她把頭發四下一圍，繃住表情，特別若無其事: “回去我做點養胃的。你最近胃鬧騰了麽。”
陶嶼一聽就明白了，微笑: “沒。”
琴室關燈之前梁貽彤仔細觀察一下陶嶼。眼睛下面黑黑兩塊。陶嶼平時就累，再一折騰更明顯。
“走吧。”
到梁貽彤家樓下，梁貽彤先下車，陶嶼趴在方向盤上看她。梁貽彤的手矜持地小幅度一比劃: “下車啊。”
陶嶼咧開嘴露出整齊的白牙: “下車幹嘛。”
梁貽彤越窘迫就越要板著臉: “今天晚上不是說我給你做頓養胃的麽。”
陶嶼還是趴著: “就今天啊。”
梁貽彤在寒風裏要冒氣兒了，一甩手: “你愛來不來!”
陶嶼麻利下車: “我當然來。”
梁貽彤要熬山藥粥，新鮮山藥還帶著泥土。陶嶼沒讓梁貽彤碰，戴著手套把山藥收拾了切成片。梁貽彤用砂鍋熬上粥，陶嶼把要炒的菜給洗幹凈了。他笑道: “要不然我就手一把炒了吧。”
梁貽彤原想慰勞一下陶嶼，這一晚上一半是他做的。梁貽彤把陶嶼趕出廚房: “你等會兒，馬上好。”
陶嶼問她: “我手機沒電了，哪兒充電”
梁貽彤在滾滾的抽油煙機聲音裏回答: “沙發靠墻角那兒。”
沙發靠墻角的地方有個小玻璃幾，上下兩層，下面放路由，上面是手機充電的地方，梁貽彤的手機正充著。陶嶼插上手機，和梁貽彤的手機並排放，整整齊齊。
梁貽彤手機屏幕忽然就亮了，蹦出一條消息，正在陶嶼眼前。
曹蕾:你辭職辦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回來我可看見喬老師又相親去了啊，你再不趕緊，過這村沒這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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